|

我母親眼中 的毛主席
周伯通 (原創 蘭香灣)
村里有一段時間流行什么教,估計是西方傳過來的神神叨叨的東西,都是在留守農村的老人中發展成員,一開始據說還發雞蛋。于是有人就上門做我母親的思想工作,說什么上帝啊,救贖啊之類的一些話,我母親并不理睬,又換了一個遠親過來說,我母親實在是煩了,就說:“我只相信毛主席,其他的一概不信!” 我母親80歲了,一個字不識,這幾年因為要領每月90元的退休工資,學會了寫自己的名字。她看不懂書報,那時也沒有電視,無從去了解偉人的事跡,為何對毛主席如此尊崇呢?反正每年過年,農村老宅貼年畫都是貼的毛主席,中堂上一副很大的畫像,側面土墻上也貼了一副。
我小時候夏夜在外乘涼,經常會聽母親講故事,我們那是山溝溝嘛,土葬墳很多,母親就講她小時候的事,說有小伙伴走夜路,經過墳堆,回家就發高燒,后來生病人就傻了,還有一個小伙伴就死掉了。我就問:“那現在不是有人天天走夜路嘛!”母親就說:“自從有了毛主席,那些妖魔鬼怪的誰敢出來?” 原來這些樸素的感情源自于此,或許如今我們叫封建迷信,但是他們那一代人信。還有個孩子去廟里拿了供果吃,回家夜里驚厥,他爸爸就去廟里把菩薩砸了,說:“現在都是人民當家做主了,輪到你們這些東西裝神弄鬼的!”這個氣魄和膽量,估計現在人都不敢,看來菩薩也是欺軟怕硬,他和他的兒子居然也沒事。 我覺得對我母親影響的并不是什么四渡赤水、淮海戰役這些事,這離的實在太遙遠。而是給了農民不怕村干部的精神,村干部做的不對,村民就指鼻子罵,說:“這是毛主席給我們的權力,罵你怎么了?”我母親耳濡目染,就覺得老人家很偉大,在一個小山溝里,他人都不出現,卻給了老百姓的精神力量。 還有一點很有意思,現在的文化人都拿出來調侃嘲笑,那就是“越窮越光榮”。后來從母親那里知道了原來的意思,并不是鼓勵你窮,而是告訴老百姓,你窮你得挺直腰桿子,不能讓人欺負,要敢于挑戰地主,敢于挑戰權威,敢于挑戰干部,并不是去鼓勵人懶惰。村里干活賣力的,是要開會評先進的,能帶領群眾致富的,都稱之為“能人”,怎么可能去鼓吹越窮越好呢!主要是把窮人的地位翻過來,讓他們自己認識到是國家的主人。 我對上一代的女性是非常尊崇的,自從說了“婦女能頂半邊天”之后,這些婦女就出去修石子路,挑大壩,挖水庫,做了很多了不起的事情,而且這些都是義務勞動的,她們不但體量國家的困難,義無反顧地干這些重活;她們還體量男人的困難,幾個雞蛋做彩禮就能結婚,結婚住的還是茅草房,我讀小學三年級,家里才有磚瓦房,以前都是草房,冬天一結冰,冰棱子順著茅草垂下,我就掰斷,放在嘴里吃的嘎嘎響。 讀書的時候,接觸到一些傷痕文學,把村干部寫的兇神惡煞,說怎么欺負知青,別的地方我不清楚,母親說,來我們村子的知青,村民都當個寶的,怎么能讓白凈的城里人受苦呢?還有村干部哪有權力欺負人,不被農民揍都算好了。 后來返城的知青,還有幾個每年下鄉來看望村民呢,有一個上海的,因為和村里姑娘談戀愛了,就永遠地留在了村里,直到今天。村里為了照顧他們家的生活,就讓上海知青做了村里的小學代課老師。 這都是默默無聞的小人物,我卻覺得很偉大,他們在一起,是無比的堅信國家能好起來,也無比的自信,我就是這個國家的主人。那些知青的貢獻也是功不可沒的,不僅僅是在農村,老家城市里很多大廠,都是上海知青幫著建起來的,至今還享受著他們留下來的福利。 我母親說,那時候干部、知青、農民都一起在田里干活,或者出去挑土筑壩,居然就靠畚箕一擔擔地挑土,把長江水攔斷了,圍了幾萬畝田出來,現在想想都不可思議,當年的人怎么這么厲害? 當然了,也有知青訴苦,后來有些知青功成名就后開始罵人,也能理解吧。畢竟個人確實吃苦了,但是和犧牲了數千萬的烈士來說,這些苦又算得了什么呢? 像我母親吃的苦,要比任何知青都多,畢竟是解放前出生的人,后來有了毛主席了,她就覺得并不苦了,因為日子有盼頭了,走在田間地壟,原來的地主和現在的干部,碰見了還主動打招呼問好了。要是擱以前,家里窮成這樣,去給人家當丫鬟,人家都未必要呢! 毛主席有一次到下面調查,他突然問陪同人員:“你們信不信上帝?”大家面面相覷,誰也沒敢回答。“你們不信,我信!”同志們驚呆了,沒人吱聲。主席望著大家深情地說:“這個上帝是誰?他就是人民!誰惹怒了上帝,上帝是不留情面的,他必定要垮臺。” 這些話我母親也是知道的,都是老百姓口口相傳中得來的,再加上后來居然有人跑到山溝里免費放電影,聽說是上面強制要求的,每月得給村民放露天電影,我母親的眼界就更寬闊了一些,直到這個時候,通過電影里的特型演員,才知道他的音容相貌,以前只是看過畫像或胸章,沒有電影里那么生動,不過那年毛主席已經不在了。 我母親七歲就放牛,一生吃苦不少,我出生之前的事情我很少問她,她這一代人吃了兩代人的苦,我也不愿意去了解,我怕我自己難受。但我的母親卻很堅韌,這和毛主席的精神影響很大,就是一種理念在支撐,他把低到塵埃的人拉起來,告訴你,別怕,你能行。 不過這無數個小人物的心路,了解的人并不多,有一段時間寫農村題材的作家很多,可以稱之為鄉土文學吧,什么《小二黑結婚》,《太陽照在桑乾河上》,挺親切,也是老人家要求的,和群眾在一起,寫群眾的生活。現在很少有鄉土題材的作品了,我這種名不經傳的人偶爾寫幾百個字,但年輕人也不要看。 但我母親對這些故事還是了解的,應該是下鄉演出或者露天電影上得知的吧,其實我也沒看過,對那一代小人物的故事慢慢地忘卻了,大家都在討論胡潤財富排行榜上的人物,我也不例外。 但每年過年的時候,我又會想到以往,因為過年貼年畫的時候,都是我回去貼,母親緊張地在下面看著,說,別給貼歪了。
|